集中打击洋垃圾走私,查证各类走私固体废物11.11万吨,从3月29日到4月2日,海关总署组织14地海关开展了第二轮“蓝天2018”专项行动。
自今年1月1日起,我国全面启动“固体废物”进口禁令,将废塑料、未经分拣废纸、废纺织原料、金属矿渣等24类高污染固体废物拒之门外。而这一决定,也在全球范围内持续引发连锁反应。
美国环境政策游说政客
弗兰克.布瑞尔:
中国禁令对于美国来说影响很大。中国是美国固体废物最大消费国。不幸的是美国运往中国的废品中很多被污染,中国政府不再愿意继续接收。
澳大利亚某回收公司业务经理 盖斯.兰博:
每个人都会受到影响,因为大量原本要运往中国的废弃物,将无处安放。
中国原本是世界最大的固体废料进口国,2016年,全世界56%固体废料的最终目的地都是中国。而中国启动拒收高污染固体废弃物禁令之后,在美国、欧洲、澳大利亚,甚至在我们的邻国韩国,大量原计划运往中国的固体垃圾被滞留在回收站甚至居民小区,堆积如山无处可去。
美国原本要出口的垃圾无处安放。
面对日益迫近的垃圾围城威胁,欧洲焦急讨论大约300万吨塑料垃圾要往哪里放,而欧盟拟对塑料包装征税以减少环境污染。在伦敦,某知名咖啡连锁企业的咖啡价格也应声而涨,开始对一次性纸杯加收费用。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 刘建国:
我们也看到了这些发达国家,在很大程度上都开始陷入了一定恐慌,因为这些废物必须得有一个妥善解决方案,原来它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产业)链条,我们把它打破了。
对于已经习惯将固体废料运往中国的发达国家而言,中国的转变,让不少国家措手不及,而维持30年之久的全球贸易产业链也被打乱。
“固体废弃物”贸易最初以走私形式在中国出现,1995年,中国颁行《固体废弃物污染环境防治法》,首次将洋垃圾定义为“固体废弃物”,并纳入法制管理;1996年,中国对“固体废弃物”进口施以行政许可管理并公布进口目录,凭许可证进口的“固体废弃物”主要集中在废旧塑料、废旧纸张、废旧橡胶制品、稀有金属冶炼矿渣等四个大类。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 刘建国: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进口固体废物呢?就是改革开放以后,当时我们经济要快速发展,各类生产物资其实都是严重短缺。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就有必要通过国际市场,去寻找一些能够替代我们资源的原料。那么恰好在这个时候,在发达国家它已经进入到了这种生产过剩,废物大量产生的阶段。
2015年中国总共进口4600万吨固体废料,如果加上通过走私、夹带、瞒报等各种方式进入中国的真正“洋垃圾”,数量更为可观。当全球固体废弃物出口高度依赖中国之时,经过30年经济快速发展的中国,却正在面临经济转型和日益严峻的环境问题。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 刘建国:
我们国家恰恰经过了这么二十多年,三十年的发展,我们也进入到了一个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废弃的阶段,实际上现在我们各类物资都不同程度面临这种生产过剩的问题。
一部全球废品流动史,也是世界经济变迁史。美国去年向中国出口了1600万吨“固体废弃物”,作为目前全球最大的垃圾制造国,美国在一个半世纪前也是欧洲“洋垃圾”的受害者。后来随着经济腾飞,美国从垃圾接收者变成了输出者。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因为资源的短缺和迫切的发展需求,就成了发达国家完美的固体废料处理场。如今无处可去的各种固体废弃物,让发达国家颇感头痛,不得不去为它们寻找新去处或新用途。
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绿党议员
梅丽恩·法鲁齐:
对澳大利亚来说,我认为这是一个真正的觉醒,我们不能再持续生产废弃物然后出口,让我们应该承担的责任,让另一个国家去面对。
垃圾的“漂流”
中国全面禁止24类固体垃圾入境,其中就包括此前曾合法的“生活来源废塑料”。
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对外宣布了英国未来25年环保战略,计划用25年时间彻底铲除塑料垃圾的威胁。在“环保”主题的演讲背后,是英国过去曾长期依赖发展中国家来处理本国垃圾,而中国正是它最大的塑料垃圾出口地。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 刘建国:
生活源的(塑料),它的品质其实不太好控制,杂质含量是比较高的。另外就是我们国内自己产生的这些量,也已经非常大。塑料的再加工利用过程,工艺比较复杂,当中确实可能在环保方面问题还是比较多的。
为了减少对石油的依赖,三十年间,高速发展的中国曾大量进口欧美国家废塑料作为工业原料,中国市场占到全球废塑料贸易的六成。一个塑料饮料瓶可能经历一场“奇幻漂流”:从英国港口出发,随着其它垃圾一起在天津口岸登陆,运往中国河北某处小工厂内被熔化再造成塑料颗粒,随后运往浙江某个注塑厂制成打火机壳子或塑料盒,最后销往全国或海外。
记者:国外的料有吗
浙江慈溪市废塑料商贩:现在很少,这段时间那个货柜(集装箱)全部不能进。
今年以来,随着禁令实施,浙江、天津等地很多塑料加工厂关停,国内废塑料价格一路上涨,却仍然有几百万吨缺口。国外进口废塑料的价格要比在国内回收价格贵30%-40%,但很多企业还是偏向于选择进口废塑料,原因是国外垃圾分类做得较好,且塑料品质比较高,而国内废塑料杂质太多,分离成本高,因此“土垃圾”比不上海外运来的“洋垃圾”。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 刘建国:
循环利用,不是无限度的。你利用一次,它的品质一定是会降低的。包括废塑料也是一样的,我们国内企业也是喜欢国外进口的这些废塑料,道理是一样的,因为它主要还是属于相对高品质的。我们国内已经是再生了几次的,那它的品质自然而然就要差一些。就现阶段而言,国内就废塑料来讲,还是替代不了国外进口的这些废塑料。
进口废塑料如此抢手,自然也成为走私夹带的重灾区。很多打着“正规进口”幌子的废塑料,并没有达到回收标准,简单分拣后,就被填埋。英国《每日邮报》曾发文称,英国公众认真分类的塑料瓶,最终很多却进入了中国、印尼等地的垃圾填埋场。尽管英国法律规定,企业要保证出口到国外的垃圾合理利用,但英政府承认,每年运往国外的上千万吨垃圾并不受他们控制,更不要说私下勾结的走私市场了。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 刘建国:
我们监管上面,其实是有漏洞的,本身难度是比较大的,所以它进来以后,我们对它后续的监管没有跟上,这样就造成可能有一些厂家,打着回收利用这种废塑料的些名义,把它进来了以后,以低成本这些方式把它处理掉,赚取中间的差价。我们现在下定决心要禁止进口,你只有彻底把这扇门关上了,可能有的问题才能够得到根本解决。
禁令的确对出口方影响不小,但影响更大的还是进口方——国内塑料产业。2016年我国进口废塑料700万吨,本地回收率只有四分之一,这意味着相关企业将面临供应短缺,可能推高废塑料价格。因此,中国大型回收企业正纷纷将生产转移至东南亚,而国内垃圾分类及废塑料产能,也亟待调整升级。
废品再生利用产业亟待升级
这里是广东贵屿镇的循环经济产业园区,在2015年底,镇上所有从事电子垃圾回收的拆解户,都已经搬进了这个园区,尽管还在用着较为原始的分解手段,但废气废水的无序排放,显然已经得到较为有效的遏制。
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贵屿镇的26个行政村逐渐形成了以各村为中心的清晰分工和拆解格局,高峰期有大约6万人从事这一行业。数千个以家庭作坊为核心的拆解企业,每年拆解来自全球各地的电子垃圾超过百万吨。
尽管从2002年开始,国家已经禁止电子垃圾进口,贵屿镇也从2005年开始对电子垃圾拆解行业进行规范整顿,关停小作坊,但已经形成规模的产业链,依然吸纳着全国范围内的电子垃圾涌向这里。
拆解不同种类的电子垃圾,每吨可以得到150到500克不等的黄金,数百克左右的其它贵金属,拆解下来芯片、电容等还可以卖给手机翻新和电器加工企业;再剩下的金属残余卖给冶炼企业。正是这样丰厚的利润,让贵屿镇在经过了十几年的整改后,也难以真正调整自身的产业结构。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 刘建国:
我们国家的情况,是世界上最现代化再生利用的企业,跟最原始的再生利用的企业并存,严控固体废物的进口,并不是说要消灭这个产业,而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让它转型升级,发展一些技术含量比较高,附加值比较高的(企业)。
事实上,从2012年7月开始,国家就已经对正规电子垃圾拆解企业进行35—85元不等的财政补贴,但几年的时间过去,这一行业却没有出现预期的良性发展。
华新绿源环保产业公司
渠道部经理 任露:
简单算一笔账,这电视比如说我110元收,110元是我投入的成本,国家补85元,我企业贴25元回收。它拆出来的东西也不过40元,相当于我挣15元,但我的人工,折旧,车辆运输,还包括这种技术各方面的东西,(都是)我的投入。
回收废弃家电的成本,加上承担无害化环保处理电子垃圾的责任,正规拆解企业平均毛利率不到10%,甚至在回收渠道和价格上,也拼不过类似广东贵屿这样发展了二十多年的产业链。而同类难题,在各个再生资源的生产链条中,也都或多或少存在。显然,拒绝洋垃圾的同时,加大力度打击国内环境违法企业,扶持技术含量高的再生资源企业,是政府必须着重考虑的问题。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 刘建国:
我们现在做的这个努力,也是一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通过在原料端,切断以后,就要重构全球的一个产业链,也促使国内这些企业,提升产业集聚度,提升技术含量,提升环境保护、污染控制的水平,然后提升产品附加值。然后能够实现一个高质量的发展。可能把我们在全球产业链当中的这种层级,能够有一定程度的提高。
就在上周,生态环境部也再次强调,2019年年底前,要逐步停止进口国内资源可以替代的固体废物,这意味着,更多种类的洋垃圾未来将被列入禁止进口的名单,而对应的国内垃圾,显然还需要更为完善的分类、回收、分拣等流程,从而填补相应的原材料缺口。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教授 刘建国:
在提高我们国内垃圾分类的效率、质量的一个基础上,大量小规模的,作坊式的散乱污企业,必须该关就关掉,核心的就是产业结构的调整,就是我们发展模式的一个转变,你也能用优质的原料,你去生产优质的产品,在生产的过程当中,最大限度去保护我们的自然资源跟生态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