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熟练工预算标准每人每工日82.08元，而实际市场价格约400～500元;普工预算标准每人每工日39.2元，而实际市场价格约150～200元;人工预算单价平均每人每工日57.44元，而工程实际用工平均价格约200～300元……
如此大的价格倒挂，正发生在当前水电工程概预算与实际用工成本之间
近日,本报记者深入南方电网抽水蓄能电站建设现场采访时，业主方和各施工单位都向记者反映了人工预算单价过低的现状。
“人工预算单价严重低于市场实际价格是当前抽水蓄能电站建设的最大阻力。目前在建的几个工程，进度、施工质量、队伍稳定受此影响非常大。”南方电网海南蓄能发电有限公司党委书记、副总经理余建生向记者介绍情况时面露担忧。
尽管《水电工程设计概算费用标准》(简称“《标准》”)已历经三轮修订，但最新的2013版确定的费用标准仍与实际用工市场价格相去甚远。
中国水力发电工程学会副秘书长张博庭就此现象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水电工程人工预算单价远低于市场实际价格的问题不仅局限于南网抽水蓄能建设，也是全国水电工程，乃至全国工程建设的普遍性问题。
预算单价与市场价格相差悬殊
广东清远抽水蓄能电站是南方电网公司在建的抽蓄工程之一，人工预算单价问题在该工程建设中十分突出。
“由于概算时间早，我们采用的是2002年版本的概算编制规定和费用标准。按照《标准》对人工预算单价的规定，普工的工资为4.34元/工时，按一天8小时工作制计算，一个普工一天的工资只有34.72元。实际上，目前工程中的普工工资平均要达到150元/工日。高级熟练工种的工资差距更大。《标准》的规定是每人8.14元/工时，合算每人每天工资为65.12元。而一个高级熟练工的工资实际要达到每月一万元。”清远蓄能发电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照举详细地介绍了人工预算单价与实际用工成本的差距。
记者发现，这一问题在海南琼中抽蓄电站工程中更为突出。
由于生活基本用品大多依赖外省供应，海南的基本生活费用高，导致人工费用较其他地区也偏高。在琼中抽蓄工程，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约200元/工日，而在其采用的2007版《标准》中，普工的工资为每人4.46元/工时，按一天8小时工作制计算，一个普工一天的标准费用只有35.68元，与实际相差近6倍。
“因为工程的可研报告是2012年编制的，当时2013版《标准》还没有出台，所以我们在概算工程成本时采用的是2007版《标准》。”余建生告诉记者。
“不仅在做概算当年人工预算单价便低于实际市场价格，而且随后几年，人 工费用还在不断上涨。”因为直接负责工程建设，余建生这些年来十分关注用工市场的变化。据他了解，2001年，水电工程工人实际工资约为25～30元/工日;到2013年，工人实际工资约为200～300元/工日，这期间，人工费用增长了7～9倍。
就人工费用的规定，《标准》也进行了多次调整，但其调整幅度与用工市场的实际上涨幅度相比，相去甚远。
从1997年到2013年，我国共颁发了四个版本的水电工程概算编制办法及取费标准。这16年间，我国的人均工资水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全国职工平均货币工资指数，2013年的全国职工平均工资是1997年的7.46倍。然而，水电工程设计概算的人工费标准在这16年间却只上涨了32%。2013年，《水电工程费用构成及概(估)算费用标准(2013版)》颁布。新《标准》对人工费用再次做出了调整。以一般地区的普工为例，每人每工时从2007年的4.46元上调至2013年的4.9元。这样的调整幅度对工程目前的困境来说，杯水车薪。
谈到近年来人工费用的大幅增长，张照举告诉记者：“其实《标准》中有针对市场变化调整人工预算单价的规定，即‘价差预备费’。根据水电工程建设特点和建设市场情况，按年度价格指数2%计算这一费用。然而，由于《标准》中的人工费用基数太低，调整后的人工费用标准仍然与实际有很大差距。”
施工企业亏损工程推进困难
水电工程概算定额及费用标准是概算工程成本的重要依据。据南网调峰调频发电公司相关负责人介绍，当前各抽水蓄能电站严格按照水电工程概算编制办法及费用标准编制工程概算和投标限价。由于《标准》中的人工预算单价偏低，导致经批准的工程概算金额偏低。而业主出于造价控制的考虑，投标限价一般不会高于相应的标段概算，但是，中标价(即合同价)又不能高于投标限价。因此，合同价格中的人工费用远低于市场实际价格，造成了施工单位的亏损。
随着工程的开展，一些施工单位开始出现消极情绪，工程的推进面临着困难。这一问题让负责建设南网抽水蓄能电站的南网调峰调频发电公司很是头疼。该公司上述负责人表示，这已成为当前南网抽水蓄能电站建设过程中最棘手的问题之一。
采访中，记者了解了在建的海南琼中抽蓄电站和广东清远抽蓄电站施工单位的亏损情况。
海南琼中抽蓄电站的施工方之一，中国水利水电第十四工程局有限公司中标了工程的三个标段，包括引水厂房系统、交通洞和1号施工支洞、业主临时营地的建设。十四局海蓄项目部总经济师赵胜荣告诉记者，目前该公司已完成了两个标段的施工，但全部亏损。其中，业主临时营地亏损24万元，约占该部分投资的4%，交通洞和1号施工支洞共投资约4000万元，亏损640万元。其中，80%的亏损都是由人工预算单价问题造成的。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广东清远抽蓄电站。张照举介绍，目前，清蓄的施工单位全部处于亏损状态，其中基础工程建设企业亏损10%～15%，电气安装企业亏损20%左右。
余建生在谈起该问题时，表达了作为业主方的担忧：“目前海蓄的施工单位大多处于亏损状态。作为业主方，我们非常担心工程的进度和质量，就怕施工方因入不敷出偷工减料或者停工。”其实，这一问题已经对工程的推进造成了影响。今年6月，引水厂房标的一个开挖班17人全部辞工，大大影响了工程进度。如此大的人员流动性严重影响着工程的推进。赵胜荣说：“自2012年进场以来，我们项目部的人员流失现象越来越严重。水电十四局在工程中的员工共370人，除93名管理人员属于正式员工外，其他都是以劳务用工形式招聘的临时用工。
员工工资低，根本留不住技术水平高、经验丰富的人才。这几年，正式员工的流失率达到10%，外聘人员就更不必说了。”人工预算单价问题导致的用工不稳定和施工方亏损，给工程的安全质量管控提出了更高要求。接受采访的各企业负责人都表示，他们将全力保障工程质量，使工程按期保质保量完成，但同时，也迫切期待能走出该问题带来的困境。
预算单价调整成普遍呼声
为了应对概算人工成本不足以支付实际人工费用的燃眉之急，各在建工程的业主方也采取了相应措施，但始终治标不治本。
张照举告诉记者，清蓄业主方已与施工单位签订了补充约定，按照CPI的变动和国有企业员工工资上涨幅度来调整工程人工费用成本。然而，一方面，CPI的增长并不能反映近年来大幅上涨的人工费用变化，另一方面，《标准》中人工费用的基数过低，这一方法无法起到根本作用。
面对工程进度的要求，该电站业主方和施工方甚至采取了变通资金的方法，把用于其他部分的资金暂时用来支付人工费用，以稳定施工人员，但这也只是一时之计。
身陷人工费用标准过低的困局，在建的水电工程只能依靠《标准》的调整才能走出困境。
“人工费用是我们最大的问题，而这 一问题我们无力解决，只能期待《标准》对人工预算单价作出调整。”张照举说。
针对《标准》的调整，余建生提议：“目前除人工费用外，其他费用标准都是以市场价格作参考，其实，人工费用标准也可以以工程所在地用工市场实际价格作为概算依据。”中国水力发电工程学会副秘书长张博庭认为，受该问题影响的各工程单位可以与《标准》的制定部门沟通协调，以期合理有效地解决问题，消除这一制约工程建设发展的棘手问题。
张博庭还建议，一方面，各参建单位可以在工程完工后的概算核定中，抓住机会，确定整个工程的实际投资，与业主方协调，对资金进行调整;另一方面，在容量电价的制定上，业主方可以向定价部门反映人工费用价差的实际情况，用电价来弥补工程建设的亏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