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霾”这个字以一种“特殊”的形式走进公众视野并成为“热词”。在深受雾霾侵袭之苦的河北各地,大气污染物的治理成了政府和民众最迫切的民生期待。近日国家印发《加强大气污染治理重点城市煤炭消费总量控制工作方案》,对我们的环境提出了更高要求。
黑色金子与蓝色梦想 穹顶之下城市渴求浴火重生
日前,国家发展改革委、环保部、国家能源局印发《加强大气污染治理重点城市煤炭消费总量控制工作方案》,依据2014年环保部公布的74个城市空气质量排名情况,将排名处在后10位的城市列入大气污染治理重点城市,要求这些重点城市加强煤炭消费总量控制和预警工作,以化解黑色产业带来的蓝色困境。
稀罕的高颜值蓝色
“谁说保定没有蓝天。”7月2日,河北保定的网友们在微博、朋友圈开启了秀蓝天模式,各式各样的蓝天白云美图让公众感觉保定“天蓝、树绿、水净”。翌日出版的《保定日报》头版也特意配上了“蓝天白云映衬下的古城显得格外美丽”的大图,同时配发了题为《唤回蓝天白云》的保定防治大气污染纪实稿件。
颜值超高的“保定蓝”让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市民暂且可以畅快地呼吸,惬意地游玩。然而这样的蓝天很大程度靠的是“风吹雨洗”,仅仅一天之后,在7月4日的全国空气污染排行榜上,保定就被打回了原形,重回空气污染排行城市的前十行列。
数据显示,2015年1至4月,河北省优良达标天数平均为49天,占40.8%,与2014年同期相比增加了13天;重度以上污染天数平均为16天,占13.3%,与2014年同期相比减少了22天。
已有的共识是,燃煤是造成河北地区大气污染的最大元凶,其中散煤燃烧占比最大,河北一年散烧煤数量是3000万吨。究其原因,河北产业结构偏重钢铁,能源以煤为主,耗能多、污染重,煤炭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近年来一度接近93%,虽然今年这一数字或降到85%以下,但与全国平均水平的66%相比还差很多。
根据2014年环保部发布的城市空气质量状况,在空气质量相对较差的前10位城市排名中,保定位列第一,尴尬的是,前10名中有7家属河北,分别是保定、邢台、石家庄、唐山、邯郸、衡水、廊坊,其余的3家分别是济南、郑州、天津。
也就是这十个城市,被列为了2015年度大气污染治理重点城市,国家发展改革委、环保部、国家能源局要求这些城市在煤炭消费总量上要较上一年度实现负增长。
没有退路的抉择
民众的抱怨也是不能忽视的问题。
除了上大学的四年,于晓楠一直生活在邯郸,这里不再清新的空气渐渐让她无法忍受,她告诉媒体,雾霾严重时,在邯郸流传着“钱包里掏出一张纸币,看不清面值”的夸张说法,但这确实印证了邯郸的大气污染之重。甚至邯郸的楼盘开发商都打出了“远离雾霾享受清新空气”的推介词。
这样的背景下,“控煤”成为邯郸这些城市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事实上,“控煤”重点城市的行动至少从文字上看来是迅速有力的。
保定市严禁销售和使用高硫分、高灰分劣质煤炭;加快洁净型煤配送中心建设,实现今冬城中村、城乡结合部民用采暖和农用燃煤全部实现成型化、洁净化。
石家庄发布的《2015年削减煤炭工作计划》明确,今年石家庄市煤炭消费要比2014年减少270万吨。
郑州市制定了煤炭消费总量中长期控制目标,到2020年,全市煤炭占能源消费总量比重降低到60%以下;2018年底前基本实现城市建成区无燃煤区全覆盖。
济南实施煤炭消费总量控制,逐步降低煤炭消费比重;推进风电开发,发展光伏发电;加大天然气引用利用力度,实施大型燃气热电冷联产及天然气分布式能源项目。
省级层面上,治污减霾重压之下,河北省也把“控煤”作为大气污染防治的头等大事来抓,2015年将集中力量实施燃煤总量压减、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工业燃煤锅炉排放治理、清洁能源替代等“控煤工程”,全年实现削减煤炭消费500万吨。
中国社会科学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所副研究员张莹在接受本报媒体采访时认为,河北省这样的“控煤”力度,与来自京津冀协同发展所带来的压力有关,与长三角、珠三角这样的集群相比,京津冀区域在均衡发展上要差很多。在这样的情况下,京津冀协同发展就把治理大气污染和改善生态环境作为重要突破口,期望在大气污染协同防治上取得进展。
与河北毗邻的天津也在打响“控煤战”,据悉天津正实施陈塘庄热电厂“煤改气”工程,该工程是天津市完成国家“十二五”时期节能减排任务、建设生态城市的重大举措。工程将原陈塘庄热电厂异址重建,其二氧化碳排放量仅为同等规模燃煤机组的42%,每年可节约标煤420万吨,减排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粉尘等大气污染物9000余吨,节水2000万吨。如此大规模的环保工程,可见天津治污治霾的决心。
根据国家发展改革委、工信部等六部门发布的《重点地区煤炭消费减量替代管理暂行办法》,2017年京津冀煤炭消费量将比2012年减少6300万吨。其中,北京市减少1300万吨,天津市减少1000万吨,河北省减少4000万吨。
“控煤”上区域的联动,让我们看到了确确实实的煤炭消费总量的下降,但长久以来在大气污染防治上所欠下的账,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还上的。
于晓楠渴望的清新空气暂时还不会如愿而来,对雾霾的抱怨,慢慢的也成为彼此之间的调侃之语:“我们适应能力强大。”
壮士断腕的勇气
“控煤”的目标明确,具体实施效果还有待这十个重点城市的行动检验。完不成目标的,或许会等来更严厉的考核措施。
虽说控煤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但是在大面积煤改气难以实施的情况下,只有通过技术改造逐步实现煤炭清洁利用,使燃煤机组达到超低排放水平,才能有效控制煤炭消费、改善大气环境,才能突破环境容量制约、促进企业持续发展。
“冬季差、夏季稍好。”这是于晓楠眼中邯郸空气质量的循环周期,在这周而复始的时光流转中,她说:“邯郸的空气相比前两年还是要好了一些。”不管政府是主动还是被动,不能抹杀的是这其中有“控煤”措施严厉的贡献。
《加强大气污染治理重点城市煤炭消费总量控制工作方案》中明确提出,对未完成煤炭减量年度目标的城市给予通报批评,暂缓审批其新建燃煤项目,上一年度未完成的减量目标继续计入下一年度进行考核。
找寻有效的“控煤”方式,成为各个重点城市首要考虑的问题。产业结构的优化成为这些“控煤”重点城市的选择。
对河北来说,钢铁产业面临的冲击首当其冲。
“河北并不是产煤大省,但它是用煤大省。”张莹介绍,河北是我国钢铁产量最高的省份,在“控煤”上,主要是抓钢铁企业淘汰落后产能,石家庄、邯郸、唐山这些城市开始关闭小作坊、小工厂式的企业,同时,保留一些生产效率相对较高的钢铁企业。
除此之外,水泥行业可能对河北的大气污染有一些影响,但相对钢铁等高耗煤行业来说,要小的多。
效果也是明显的,2014年河北削减煤炭消费量1500万吨,首次实现煤炭消费负增长。与之对应的是,2014年全国煤炭消费总量同比下降了2.9%,15年来首次出现负增长。
对这些重点城市的煤炭消费控制目标的实现,张莹的态度是乐观的。她认为,在巨大的环境压力之下,无论是河北的7个城市还是其他城市,都必须解决整体环境较差的问题,对该关闭的企业关闭,该迁出的迁出,在这样的情况下“控煤”,这些城市应该有较为积极的态度,而这在很大程度上成为实现“控煤”目标的推动力。
至少对于河北来说,“壮士断腕”般的艰难抉择,或许很快迎来产业结构优化的新生。张莹认为,伴随着京津冀协同发展带来的变化,如果从北京将一些诸如服务业等产业迁往河北,这样不仅能够解决产业结构的优化,更重要的是解决了落后钢铁产业淘汰后所带来的人员失业问题。
但无论对于哪座城市,产业结构优化调整带来的阵痛,即使无法承受,也要坚持下去,因为这是一次刮骨疗毒的自救过程。
布满荆棘的重生
割舍任何一个能带来效益的企业,对这些城市都是艰难的,在经济运行进入新常态的情况下,这样的割舍更显不易。
按照国务院的部署,2017年底,全国钢铁产能要压减8000万吨,而河北就承担了6000万吨。与之对应的是全省煤炭消费量要比2012年净削减4000万吨。
4000万吨或许只是个冰冷数字,但这意味着相比2012年,河北要削减掉七分之一的煤炭消耗。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张莹所在的研究所研究有一个方向,就是“控煤”带来的人员就业问题,她告诉媒体,据河北方面的统计,6000万吨钢铁产能的减压,影响直接从业人员20万、间接从业人员40万。
石家庄市民张付强的哥哥四年来一直在唐山的一家钢铁厂工作,但端午节之后,就再也没有去唐山了,因为钢铁厂关闭了。而这带给张付强哥哥一家的影响却是巨大的,妻子无工作,孩子在上学,这都需要不少的开支。
每一名失业工人背后承载的都是一个家庭。因此,光是这60万人的就业问题,就是令政府头疼的大问题。
当然,张莹也认可,随着京津冀一体化的加速,越来越多的服务性产业会迁入河北,改变之前北京对河北产生的虹吸效应,这将有效消弭压减高耗煤产业带来的人员就业问题。
与河北和天津这种关联性较强的区域相比,许多人认为济南、郑州的“控煤”会简单一些。但事实并非如此,至少从山东的情况来看,受煤价、油价下跌和经济新常态影响,天然气消费量增速下降,2014年冬季没有出现传统意义上的用气高峰,今年上半年各月份消费量增速亦均低于上年同期数据,部分地市出现了较为明显的煤炭对天然气的“逆替代”,大气污染防治工作压力增大。
“煤炭价格的下行,肯定对‘控煤’有一定的影响。”张莹认为,如果是比较平稳的煤炭消费总量上升,那只是价格因素影响之下的硬性调整。
“但如果煤炭消费数量突然上升的很快,这就需要考虑到新上马耗能项目的燃煤需求了。”这是张莹真正担心的问题,因为一个新的耗能产业的上马,不仅带来耗煤量增加,还将挑战这些城市大气污染防治上已取得的成效。
雾霾肆虐之下,这十座城市渴求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