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美国也对大中亚非常觊觎,谋划着在该地区进行经济和基础设施整合的计划,尤其是在撤兵阿富汗后,希望能进一步维护地区政治稳定。
两千多年前,汉帝国开辟了丝绸之路,织就了一张连接南亚、中亚、中东和欧洲的商业网络。如今,旨在强化东亚和中亚联系的“新丝绸之路”(NewSilkRoad)概念已经成型,并引发了中美两国的重视。
2013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了“新丝绸之路”计划,旨在打通地区贸易,确保能源供应,推动亚洲基础设施建设,并巩固中国的地区影响力。一直以来,美国也对大中亚非常觊觎,谋划着在该地区进行经济和基础设施整合的计划,尤其是在撤兵阿富汗后,希望能进一步维护地区政治稳定。
无论是在中亚能源开发上,还是在地区影响力巩固上,中美两国的计划都有着明显的竞争关系,这是否会引发冲突还有待观察。同时,棋局中并非只有中美两个玩家,印度和俄罗斯也在伺机而动,谋划着自己的区域整合战略。尽管这些雄心勃勃的计划都有重塑中亚的潜力,但它们都必须面对资金、物流、安全和政治等方面的挑战。
美国:
围绕阿富汗打造共同市场
在大中亚地区,美国计划以阿富汗为中心,打造包含一系列联合投资计划和地区贸易联盟的经济链条,并服务于阿富汗经济,使其拥有自身“造血”功能,保障美军撤离以后的稳定和发展。美国意识到实现“大中亚战略”的首要条件,就是阿富汗能够建立一个无需国外援助的独立经济体系。
美国常务副国务卿威廉·伯恩斯(WilliamBurns)在一份2014年的政策报告中称,美国战略的另一大核心是为中亚建立一个区域能源市场,在印度、巴基斯坦和其他南亚国家有超过16亿能源消费者,他们渴望哈萨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充足的水电资源和天然气储备。
曾在2011年和2012年担任美国驻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事务特别代表的马克·格罗斯曼(MarcGrossman)表示,接下来的关键是撮合私人部门投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创业项目。格罗斯曼还称,像阿富汗水果和巴基斯坦水泥这样有潜力的产业,目前正受到贸易壁垒的制约。
基于对阿富汗经济、区域能源市场和贸易同盟重要性的判断,美国的政策焦点是推进土库曼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TAPI)天然气管道建设,打造中亚—阿富汗—南亚电力网络(CASA-1000),在为阿富汗经济带来巨大好处的同时,打通中亚通往南亚的能源通道。顺便一提的是,土库曼斯坦的天然气储量位居世界第二,TAPI将使其能源出口多元化,不再仅仅局限于中国。
另一方面,2011年,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协助建立了“阿拉木图共识”,构建了中亚国家之间的“区域合作框架”,要旨包括降低贸易壁垒,提高出口能力,支持阿富汗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等。
但美国目前面临精力有限和资金不足的问题。美国有太多的全球权利和义务,从乌克兰危机、伊斯兰国扩张、伊朗核问题,到阿富汗重建、朝鲜核问题、亚太再平衡,不同的战略牵扯着不同程度的资源,美国很难像中国那样聚焦一个特定的战略,并为此持续投入。
美国自2010年起直接向阿富汗的能源项目投资了17亿美元,在阿富汗国家道路网络建设上更是花费了超过20亿美元,并承诺向CASA-1000项目投资1500万美元,这些都无法与中国在中亚和南亚动辄数百亿美元的投资相比,更无法与美国花在阿富汗安全部队上的620亿美元相提并论。
美国当然希望撬动私人部门投资弥补缺口。但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例子是,规模达100亿美元的TAPI项目因为找不到投资者而一再拖延,原因是土库曼斯坦不允许外国公司持有股权,导致西方能源巨头都拒绝了这个项目。在市场前景不确定时,指望私人资本响应国家战略是不现实的。
中国:
基建先行安全风险无法回避
无论从历史渊源还是地缘政治来讲,中国都是“新丝绸之路”棋局当仁不让的玩家。中国推进这一计划有着更多的考虑:希望在国际舞台上展现一个更加自信的中国,在国际事务上发挥更大影响力;在经济增速放缓的“新常态”下,中国领导层希望为本国消费品和过剩产能开拓新的市场;促进中国新疆等欠发达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遏制分裂主义和极端势力的抬头;同时确保长期能源供应。
中国当前的“新丝绸之路”战略由“一带一路”两部分组成。除去聚焦印度洋和波斯湾等地区海运路线拓展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战略外,另一部分就是“丝绸之路经济带”战略。
尽管同样重视能源网络,但与美国上手就推贸易自由化等“共同市场”措施不同,中国的思路一般都是基础设施建设先行。
2013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访问哈萨克斯坦时提到,希望创建一个庞大的铁路、能源管道、公路和边境口岸网络,这样一个网络既可以推进区域内的人民币国际化,也可以“打破亚洲互联互通的瓶颈”。习近平的讲话,标志着“丝绸之路经济带”战略的正式面世。
亚洲开发银行估计,亚洲每年面临近8000亿美元的基础设施融资缺口。中国在推进基建先行的战略时,一直在做资金方面的保障。
2014年11月,中国宣布出资400亿美元成立丝路基金。2015年中国又敲定了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亚投行)计划,初始资本达1000亿美元。尽管美国反对之声时有传出,但亚投行仍吸引了57个创始成员,包括英国、德国和澳大利亚这样的美国盟友。
尽管有着相对务实的基础设施计划和雄厚的资金保障,但中国的这一战略在推进时也应注意潜在的风险。
首先就是投资的安全问题:中亚地区宗教文化、发展程度、政治局势千差万别,如果东道国政局不稳,政权更迭后的违约风险就会很高;历史恩怨也埋藏着战争隐患,基础设施最易在冲突中受到破坏;许多国家政府控制力较差,武装军阀林立,时刻威胁着外国投资;一些国家民族和宗教问题复杂,基础设施通过的少数民族区域往往存在着与中央乃至国外势力对抗的情绪;另外就是区域内无处不在的恐怖主义威胁。这些担忧绝非耸人听闻。
另一大投资的安全问题则体现在回报率上。基础设施投资在本质上周期长、收益率低,真正获得回报往往需要土地增值、经济发展等现象来支撑“正反馈效应”,这些都适合由一个政局稳定的国家来实现,而一个政局不稳、国家林立的区域,无疑加剧了风险。
印度:
配合美国主要着眼能源
与中美两国相比,印度迄今为止还没有清晰的“新丝绸之路”战略,并在一定程度上有追随美国的意思。作为阿富汗重建的第五大援助国,印度俨然成为美国中亚战略的重要支持者,过去十年的花费超过20亿美元。
从印度自身来讲,其“新丝绸之路”规划相对单纯,主要着眼于能源保障和贸易通道。印度长期面临能源危机,2012年甚至经历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断电事件(6亿多人受到影响),但却一直无法利用近在咫尺的中亚能源。
因此印度欢迎美国对于中亚的能源安排,比如美国的“大中亚战略”就以印度为终点,TAPI管道的目的正是为了实现将中亚的能源向南亚导流。在这一背景下,印度积极整合地区关系。自2014年上任以来,印度总理莫迪与斯里兰卡、阿富汗,甚至与巴基斯坦、孟加拉国这样存在历史恩怨的国家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合作。
向东,莫迪首先解决了“次要矛盾”,推进与孟加拉国的边界正常化,此举可为印度打通连接东南亚之路。2015年5月,印度与孟加拉国签署了搁置41年的《陆地边界协议》,并交换了上百块飞地,标志着印孟关系的历史性突破。
然而,领土争端仍使印度深度整合地区的努力复杂化。从地理上看,印度向北连接中亚,中国和巴基斯坦是绕不过的国家。不仅中印边界问题一直悬而未决,印巴关系也一直令人担忧,两国之间的贸易壁垒依然存在,这使得两国能否在美版“新丝绸之路”框架下进行诸如TAPI天然气管道等合作受到怀疑。
但仅仅把中印和印巴关系作冲突化理解已经过时。印度是亚投行的创始成员之一,莫迪和习近平也在尝试建立更为紧密的“私交”。“中国、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的关系进展,已经不同以往。”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高级研究员阿丽莎·艾尔斯(AlyssaAyres)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