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2日,雾霾再次笼罩京城,持续多天。在朝阳区金盏乡一片荒地上,枯枝、落叶随风散乱,飘在空中。距此不到200米,就是北京规模最大的园林废弃物消纳站:朝阳园林废弃物消纳基地。
这家年处理量在10万立方米以上的消纳站,生产用电已被切断,正处于停产状态,不再接收朝阳区绿化队送来的园林废弃物。基地副总经理王永利告诉记者,如果这些绿化垃圾不被回收利用,那么垃圾处理方式只有填埋、焚烧或遗弃。填埋占用土地资源,焚烧或遗弃则严重危害环境。
据统计,2012年,北京市园林废弃物总量达527万吨,其中90%以上被填埋,2%仍在通过燃烧处理,废弃物作为有机资源的实际利用率只有5%。如果消纳站腾退后无法恢复运营,朝阳区每年将多出40%的落叶无处可消,增加环境污染成本6700万元,北京市园林废弃物的处理能力也将下降2/3左右。
一方面,政府在积极加大投入治理环境,另一方面,能有效处理绿化垃圾,大大减轻空气污染的消纳站遭腾退后却没人管,令公众十分费解。
朝阳40%绿化垃圾在此处理
“北京目前一共有4家园林废物消纳中心,我们是最大的一家。”朝阳园林废弃物消纳基地的员工小崔介绍说。本市4家园林绿化废弃物消纳中心分别位于西城、海淀、丰台和朝阳,年处理总量在15万立方米左右。其中,朝阳一家的处理量就在10万立方米以上。该基地免费接受朝阳区三个绿化队和多家公园共30个单位的园林废弃物,朝阳区40%以上的落叶都在此处理。
朝阳园林废弃物消纳基地位于朝阳区金盏乡,占地30亩,紧邻一座垃圾焚烧厂,四周人烟稀少。基地自建两座1000平方米的温室大棚,用来做基质应用实验,另有一间2000多平方米的肥料仓库,已储存1万方成品肥料。
据王永利介绍,这家消纳站成立于2007年,最早由金盏乡楼梓庄林业站负责,属于事业单位运营。京圃园生物工程有限公司当时为其提供技术、设备和方案等帮助。两年后,基地运行困难,“因为林业站的人是林业出身,对肥料不熟悉。”王永利解释道,“我们从1998年开始一直在环保农业领域进行技术开发等活动,技术和经验都更丰富。”于是,林业站在2009年把该项目委托给京圃园运行。这也是本市第一个企业化运营的园林废弃物消纳站。
王永利说:“我们还有十几名技术员,还与林业大学、农林科学院等科研机构长期合作。前期的资金主要都是投入在技术和设备上。”长期关注城市园林废弃物的资源化再利用的林业大学教授孙向阳表示:“这个厂子应该是走在全国行业前面的。从技术上来说,是比较先进的。在规模上,可能跟上海、广州最大的消纳站差不多,在北京肯定是第一。”
承包5年去年刚见回头钱
2009年委托京圃园运营消纳基地时,楼梓庄林业站开出两个条件:一是每年缴纳固定的管理费用,二是要把绿化队送来的所有废弃物全部处理,绝不能填埋、丢弃或焚烧。
“这些条件,我们都做到了。”王永利对记者说。所谓处理废弃物,就是把枯枝落叶通过发酵等过程,转化成有机生物肥料或基质,用以蔬菜、水果的无土栽培及花卉种植。
“基质生产成本高,很难盈利。我们早期产品的成本就比同类产品如草炭的售价还高。”王永利说,接手前四年,京圃园一直处于赔钱状态。“但这项工作是必要的。开采草炭会破坏东北湿地,国家已明令禁止。国外进口的基质,价格又贵。市场和环境两方面都有需求。”
孙向阳教授指出:“我国对于园林绿化废弃物的资源化再利用正处于起步阶段,产业链条仍未形成。但因大城市园林废弃物太多,所以产业被逼到这份儿上,不能不发展。”
“没有参照物,我们只好在探索中发展。”王永利说。他们发明了发酵池引风系统,可以随时补充氧气、消除味道,实现无害化发酵。这项技术已转让给几十家别的公司。此前缺乏统一的行业标准,京圃园就为自己的产品注册6项企业标准,以对产品进行质量明确。这是该行业唯一为产品制作标准的公司。
“我们从配方、设备到生产工艺不断优化,降低成本。”王永利说。2012年,公司推出育苗基质块和草莓栽培基质等产品,通过市场的普及推广,基质产品开始受到欢迎。肥料的售价与市场价格也能持平。“2014年,终于看见回头钱了。”
去年10月,楼梓庄林业站收到通知,要求消纳基地配合高安屯再生水厂项目进行腾退。林业站与京圃园曾约定,如遇国家征占土地,则合作协议无条件终止。12月停电、停水,基地全面停产。王永利说:“我们用5年时间做到今天的程度,现在放弃太可惜了。”他希望腾退后可以搬迁新址继续运营,却不知找谁商量。
配料设备停电变一堆废铁
朝阳园林废弃物消纳基地的院子里,草尖、树枝等园林绿化废弃物分成几堆,各自堆成三人高的黑色小山,散发出浓浓的酸臭味。“这是发酵的味。”王永利边说,边弯腰抓起一小把废弃物,举到记者眼前。废弃物形状似茶叶,呈现湿软的状态。
“你看,这堆是草尖,那堆是树枝,都是原始料。”王永利边用手指边介绍说,“因为工序不同,绿化队送来时也要分开卸下。切碎树枝要经过两道工序,草尖就不用。等发酵、晾干并处理后,密度会增加很多,配成的肥料就没这么多了。”
在仓库和生产车间里,记者看到成袋的肥料堆成长排。王永利估计,基地中尚余原料、半成品和成品肥料5万余立方米。“这么多的料和产品,如果不能继续运营了,要怎么办?多可惜啊!”他反复感叹。
生产用电已断,车间里十分昏暗,但仍能看清自动化配料传送带和传送带两旁的料斗。王永利说,这些料斗是为基质配料特别订制的。因为基质在混合配料的过程中会“搭桥”,不像粮食那样有很均匀的流速,所以设计了特别的料斗,可以对任何一种物料进行定量控制,按比例在运送带上进行混合。
“现在电一断,不能用来生产基质,这些量身订制的设备就成废铁了。”王永利说。“这些设备跟通用的设备不一样,没有别的功能。如果真的不能再用了,我们也很苦恼。”
在没有热气的温室里,实验栽培的草莓已经枯败,高温发酵池有腐烂的味道。王永利说,园林废弃物配基质要根据不同蔬菜、水果对养分的要求,制定不同的配比。
垃圾场要么不收要么高价
“园林废弃物类似石油、煤炭,也是一种宝贵资源。”孙向阳教授说,“如果随意丢弃、焚烧,会对环境造成危害。”
冬季的枯枝落叶,遇火容易燃烧。据园林局统计,露天焚烧落叶对PM2.5的贡献率已达12.5%。孙教授指出:“除郊区林地和果园外,城内焚烧和遗弃现象已很少见。但填埋相当于无形中多占了垃圾场的空间,浪费土地资源。”
来自林业经济学者的统计测算表明,北京市绿化垃圾如果得到充分利用后,每年可节约垃圾空间923万立方米、减排温室气体13.16万吨、减少环境污染成本总额22.36亿元。朝阳园林废弃物消纳基地停产将使得每年增加环境污染成本6700万元以上。
基地停收后,朝阳区每年将多出10余万方待处理的绿化垃圾。朝园运输队的朱军说:“本来废弃物直接送到消纳站,距离合适,很方便。但他们停收后,落叶只能和建筑垃圾一起送到垃圾处理厂填埋。很多垃圾处理厂不愿接收,愿意的收费也高,一立方米要26元到28元。”
记者拨打朝阳区政府热线,被告知此事应咨询区园林局。朝阳区园林绿化局、金盏乡政府和楼梓庄林业站均称与消纳基地“没有合作关系,不清楚这事。”朝阳区政府总机接听员表示,如能明确负责部门,可以提供相应的联系方式,但他也不知具体该找哪一部门咨询。
孙教授说:“消纳站处理固体废弃物,和污水处理厂一样都是环保产业,一定要给它找到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