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津：建设好新型纺织产业集群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纺织产业集群一路高歌猛进，取得了巨大成就。当前形势下，集群经济仍然是推动产业转型升级的支柱力量，是纺织强国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副会长陈树津长期主抓纺织产业集群试点建设工作，多年来坚持深入各地产业集群进行考察和调研，对产业集群工作有着很深的积累和见解。本期特刊登他关于当前形势下集群转型升级的相关文章，思考深刻，观点鲜明，对集群发展有很好的指导和借鉴意义。
   党的十八大报告深刻指出，“综观国际国内大势，我国发展仍处于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要“全面把握机遇，沉着应对挑战，赢得主动，赢得优势，赢得未来，确保到2020年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宏伟目标”。
   在这一背景下，纺织工业也担负起了新的时代重任。在改革开放以后蓬勃发展，并为中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纺织服装生产大国、出口大国做出贡献的纺织产业集群经济，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道路上，仍然大有作为。
   纺织产业集群经济之所以这些年蓬勃发展，得益于党的改革开放大政方针和一系列英明政策，同时也在于其本身具有的比较优势，比如相当长一段时期充足的成本较低的劳动力、土地供应，一线职工聪明勤劳的本色产生的较高实物劳动生产率，自身较完善的加工产业链的配套，产业与销售市场密切的关系，区域政府倾斜发展的政策等等。当然许多比较优势也是集群地区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创造建立起来的，很具有中国特色。
   然而，近年来纺织产业集群所面临的国内外环境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很多现实条件都与三五年前、十年前、二十年前大不一样。比如，东南沿海地区的产业集群已没有足量的土地资源以供扩张；劳动力工资水平大幅上升，用工紧缺状况不仅在东部地区出现，内地亦是如此；原材料、能源价格不断上涨并出现大幅波动；欧美市场萎靡不振，出口乏力；周边发展中国家比较优势上升，使得订单不断被分流；国内消费水平日益提升，消费观念逐渐成熟，消费者对环保、功能性等方面的要求日益严格??种种因素都对纺织产业集群经济的进一步发展提出了严峻的挑战。
   纺织产业集群的发展程度应有阶段之分。初级阶段的表现往往是自发性的，集中的企业较多，特色鲜明，品类单一，产量较大，规模效益明显，有一定市场占有率，但是缺乏公共服务，缺少创新开发，大多只有代工的能力，没有自主品牌，技术装备水平不高，生产生活混在一起，不注重环境保护。我们绝大部分集群都经历过这样的阶段。
   很显然，处于这个阶段的产业集群面对现在的形势是难以应对的，如果不随着形势的变化而提升水平，向高级阶段发展，结果只能是走向衰落。
   值得欣慰的是，近十年中，大部分的纺织产业集群地区的发展水平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其中一些集群地区走在了前面，努力转型升级。在严峻的形势面前，他们有思路，有措施，有行动，不断破解难题，已经向高级发展阶段迈进。
   我国纺织产业集群基本上分布在县、镇二级区域里，很少在一、二、三线城市，这就是中国特色。目前，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与地方共同开展的产业集群试点工作共191个，其中96个是镇，85个是县（市），还有10个地级地区，县里的重点基本也在镇上。基于这个特色，纺织产业集群的发展问题，不能单纯考虑经济问题，更不能单独考虑专业问题，而是应该结合工业化、城镇化、信息化及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等方面综合考虑，应该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宏伟目标密切联系来考虑。
   十八大报告提出，“根据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实际，要在十六大、十七大确立的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目标的基础上努力实现新的要求”。并且从五个方面提出了这些新的要求，即经济持续健康发展；人民民主不断扩大；文化软实力显著增强；人民生活水平全面提高；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建设取得重大进展。
   从报告中五方面的具体要求来看，许多都是纺织产业集群在向高级阶段发展过程中要努力实现的，比如在经济持续健康发展方面，要求有“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大幅上升，信息化水平大幅提升，城镇化质量明显提高，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成效显著”等内容；又比如在人民生活水平全面提高方面，有“就业更加充分，收入分配差距缩小”等内容；再比如在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建设取得重大进展方面，有“主要污染物排放总量显著减少，生态系统稳定性增强，人居环境明显改善”等内容。所以说，搞好纺织产业集群的建设，提升集群地区水平，将对整个社会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有很大意义的，可以说是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应该提升到这个高度来认识。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纺织产业集群地区正在逐步摆脱初级阶段发展模式,逐步向上提升。那么，纺织产业集群向更高阶段发展要实现的目标是什么？又应从哪几方面努力呢？
   首先，目标定义为建设新型产业集群。这是胡锦涛同志在2007年时提出的。我国产业集群在形成发展中，许多基本特点带有当时的形势背景，随着社会经济形势的发展已经不适应了。因此，集群要转型升级，建立起一个适应新时期、新形势要求的新型产业集群。
   其次，按照十八大会议精神，结合我国纺织产业集群这些年实践摸索和国外的经验，新型纺织产业集群应该具备七个方面的内涵：
   一是产业与人居、环境和谐。
   搞好城镇化建设，明显提高城镇化质量，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之一。2012年我国城镇化率已超过一半，达到52.6%。这些年的发展证明，工业化是促进城镇化的一条重要途径。所以，十八大提出工业化和城镇化要良性互动。
   我国纺织产业集群主要分布在县、镇区域，许多集群就是从农村起步发展的，联合会进行产业集群试点地区就有800万左右的工人，就业人员主要来自当地农民，以及外来的农民工。讲城镇化，主要是人的城镇化。有了大量的农民工就使社会必须考虑给他们城镇居民所享受的公共福利，所以，纺织这个产业从就业角度为城镇化创造了条件，纺织产业集群经济能否得到巩固和持续发展，对提高我国城镇化水平有重要意义。
   纺织产业集群无论是在已经形成的城镇，还是在向城镇化发展的区域或者农村，要巩固和持续发展，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要产业与人居、环境相和谐，这样产业才有前途。许多产业集群初期时，往往千家万户、遍地开花，生产区与生活区混杂，生产影响人居。经过多年发展，许多集群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园区和加工聚集点，集中生产，离开人居区，改善很大，但仍有改善不到位、甚至没有改善的地区，致使人居质量不高，甚至扰民。更重要的是，一些集群地区生产产生“三废”，环境保护工作未能做好。虽然这些年在国家大力开展环保工作的形势下，一些集群地区采取了关停不达标企业，建立专门园区，建设集中排污处理设施等措施，一些企业也积极采用先进工艺技术，进行设备更新改造，努力节能减排、治理三废，但区域内仍有死角，仍有不合规企业。作为新型纺织产业集群，不论是在城镇还是农村，都应保证良好的人居环境，同时区域内应该不允许有任何一家不符合环保要求的企业存在，产业真正与环境友好。法国、瑞士、意大利等发达国家的产业集群地区给我们做出了榜样。
   二是企业普遍享有公共服务。
   纺织产业是一个中小微企业占大多数而不可能由大企业、大集团包办的产业。广大中小微企业没有能力实现自我完善服务，必须依托于公共服务才能更好地发展。纺织产业集群一定要有这样的一个公共服务平台。这个问题开始并不被人们所重视，十年前，杜钰洲会长就提出在纺织产业集群中建设好产业创新公共平台，为广大中小企业服务，并且具体提出了以设计开发、质量检测、人员培训、信息化、电子商务和现代物流为五大支柱的服务平台，还抓了典型集群予以培养。
   提供优良的公共服务，确实是提升产业竞争力，实现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国际上也有这样的经验做法。2008年杜钰洲会长率团到意大利访问时，去过几个纺织产业集群地区。比埃拉地区是羊毛织品加工地区，当时该地区有18761户企业。其中，纺织企业占44%，制造企业占23%，后整理企业占11%，针织企业占7%，纺织企业占9%，其他占6%。企业中雇用500人以上的只有6户企业，雇用1人的有9719户企业，雇用2~9人的有6596户，其余不等。科莫地区是真丝面料加工地区，闻名世界，该地区有1880家企业，其中700家织造企业，200家印染和后整理企业，250家服装、领带、围巾制造企业，300家设计和制版企业，而拥有250人以上的企业只有6家。意大利是老牌纺织品生产国家，时至今日，仍有大量的中小企业存在，而产品仍在国际领先，公共服务的完善有效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在这两个地区有着完善的产业公共服务平台，帮助企业进行时尚设计、开发产品、开拓市场、培训人才、检测检验、推广品牌、商业交流，而且服务到位，所以才有现在的局面。
   我们有些纺织产业集群地区，这些年在公共服务平台的建设上也颇有成就，开展的公共服务内容非常丰富，涵盖产品开发、质量检测、职业培训、人才培养、企业信息化、特色产品专业网站、电子商务、物流、融资担保、专利保护、媒体宣传、大赛展会、品牌培育、指数发布等等，这就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集群内中小企业的健康发展，但总体上说我们的差距非常大，在建设新型纺织产业集群中，因地制宜搞好公共服务平台建设的任务仍很艰巨。
   三是充满诚信，品牌闻名。
   市场经济讲求的是诚信。一个企业如果不讲诚信，就会失去市场，被淘汰出局。而一个产业集群由众多企业组成，有个别企业不讲诚信，都会给整个集群带来非常不利的影响，所以，在新型产业集群里必须充满着诚信。
   纺织产业集群的诚信问题涉及各个方面，从行业角度可列举几个方面。比如，纺织行业会使用多种原材料，棉、毛、麻、丝、化学纤维等等大类，还可细分许多类别，便宜的纤维一万多元一吨，贵的纤维高达数十万元、上百万元一吨。那么你宣传使用的原料是否货真价实，合乎比例，有没有偷梁换柱，缺斤短两？又比如，由于纺织高新技术的出现，使得纺织产品功能性大增，你宣传生产的产品具备的功能性是否符实，还是言过其实，或根本就不具备？再比如，你宣传的加工制造过程符合环保，产品无害，是否真正如此？产品指标有没有达标？有没有造成环境污染？诸如此类，都可反映出纺织企业的诚信问题。当然，还有其他许多方面，比如产品质量的承诺，交货期的承诺，保护知识产权的承诺等。所以，只有一个产业集群里的企业都做到按照市场经济的法则诚信经营，才能成为一个成熟的、进入到高级发展阶段的集群。
   和诚信问题密切相关的是品牌问题。新型纺织产业集群的区域品牌应该闻名遐迩，在行业内要有知名度，在消费者中要得到认可。区域品牌构成包括多方面因素，比如特色的文化、优良的产品等?? 可以说集群内各个企业单位、各个方面都要体现出一种积极的，正面的形象。在产业集群地区做好区域品牌并非易事，是万众一心，齐心努力的结果，大家都因这个品牌而获益。而如果有个别企业背道而驰，在社会上声名狼藉，就会给区域品牌造成不良影响，其他企业也会被引起怀疑，打上问号，利益受损，所以，区域品牌也考验一个产业集群地区行政管理、社会组织管理的水平。国外有要求区域内的企业都加入协会组织的做法，除了要遵守法律之外，还要接受行规行律，影响了区域内的声誉和利益，就要受到惩罚。可以说，一个区域里积极向上的元素越多，其品牌价值就会越大，越是进入高级阶段的象征。
   四是弥漫着创新精神。
   我们大多数纺织产业集群起点较低，许多企业都是接定单，搞加工，依靠低成本赚钱，依靠扩张生产多赚钱，所以大多不专聘技术人员，不重视科研开发。还有的企业自己不创新，专门模仿抄袭别人的开发设计成果。这个阶段，一些集群经历了相当一段时间。
   然而，这样的日子逐渐不好过了。随着形势不断变化，迫使那些靠低水平延伸发展的集群开始转变增长方式。一些集群企业开始重视设计开发，尝试从OEM到ODM转变，有些企业从技术设备更新改造开始，以产品升级带动创新思维的提升，更有的企业在引进消化吸收国外先进装备技术的基础上，研发制造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设备，走上了创新之路。但是，创新在纺织产业集群中的普遍性还不够，从创新思想到创新实力都和发达国家存在差距。
   我们现在是纺织大国，但还不是强国，产品量很大，但价值还比较低，因此，必须不断提高附加值才是做强的表现，而创新则是提高附加值的必由之路。
   党的十八大再次强调了“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提出要把全社会的智慧和力量凝聚到创新发展上来，这也是集群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的指导思想。当创新精神弥漫在产业集群的上空时，就会带来更为显著的比较优势。因为产业集群是由生产同类产品的众多企业聚集在一起的，信息传播速度相当快，地缘关系使之天然具有很强的知识外溢和技术外溢的条件，先进的技术、先进的设备、创新成果很快会被放大，从而形成集群优势。当然，前提是要解决好知识产权问题。
   产业集群的创新精神体现在区域内的企业之中，也体现在区域经济发展的指导与组织、实施政策之中，无疑这是新型产业集群必备的内涵之一。
   五是稳固的产业链配套。
   纺织产业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产业链很长，环节很多。如果一个区域内，加工产业链愈完整，采购配套成本就愈低，产品上市就愈快，加上规模优势，这样的集群就会有很强的竞争力。回顾过去，可以看到我国的纺织产业集群经济发展壮大过程中，完善产业链是一个很典型的工作法。围绕着已经形成的特色，上游产品的集群往下游发展，下游产品的集群往上游发展，中间产品的集群往两头发展，有全产业链的配套发展，从纤维到最终产品，也有局部关键链条的配套发展。由于都在一个区域内，所以配套效果非常好，这也是国外纺织同行难以比肩的。
   同一区域内部产业链配套固然好，但是，有的集群并不具备条件这样做，还可以采用其他的方法，比如上游产业集群与下游产业集群的配套，像纱线行业与织造行业，织造行业与染整行业等。再比如，产业与专业市场的配套，像服装加工与面辅料市场就行，我国纺织产业集群就有这样一批成功的例子。产业链配套的关键在于稳固产业链配套，只有稳固才能体现以产业链形式参与市场竞争的优势，才能形成集成创新和协同创新的条件，才能保证采购配套成本相对低的价格优势，也才能使集群的特点做到极致，在竞争始终处于领先的地位。因此，不论以何种形式形成稳固的产业链供应链，都是成熟的产业集群标志之一。
   六是密切的产销关系。
   总结纺织产业集群发展的经验，产业与专业市场互动促进产业集群快速发展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做法。过去发展比较快，现在发展势头比较好的产业集群地区，基本上都有强大的专业市场配套。由于专业市场具有的流通功能、扩散功能、辐射功能，可以扩大产业集群地区的影响，吸引各种生产要素过来，发展壮大产业规模，可以把各类产品迅速推向消费者，又可迅速反馈对产品的评价，以利于产业生产符合消费者的产品。专业生产和专业市场在一个地域里实现了价值链较为完整的实现过程，这也很符合纺织服装产品的特点，所以，这个法宝仍是新型产业集群要坚持的。同时，集群地区还要跟上现代营销方式的步伐，专业市场要转型升级，具备现代营销的功能，没有市场配套的集群则通过公共服务的方式建立起电子商务和现代化物流网络来为那些需要的企业服务。
   七是人们具有较高的文化水平和综合素质。
   政府官员做政府该做的事，比如建设公共服务平台；协会组织起好桥梁的作用，为企业服务；企业经营者遵纪守法，承担社会责任，善待员工，具有适应形势的知识水平；而广大的就业打工者能够安心热爱本职工作，当然政府对他们一定要把安居和真正享有城镇人口的待遇落到实处。
   综上所述，纺织产业作为永恒产业，产业集群是支撑这个产业不断发展的一种很好的空间组织形式，集群本身的一些特性使之在市场竞争中具备了一种优势。集群地区的政府要坚持依靠已经建立起来的基础，充分发挥集群经济特有的优势，坚持科学发展的理念，按照新型产业集群的条件建设，就一定可以实现可持续发展。